寂静。
坟头有些房子,又小又实,颜色艳丽,模样精巧,正是死后享有的待遇。
若是活人,一个指头也不能进去。
若是死人,看了这里的模样,却又像是连弯腰驼背都坐不好的高矮程度。
再走出去几里地,许多的植物,在晚上鬼火照着,绿莹莹的,好像也在发亮了。
然而那些植物郁郁葱葱,根茎交缠在一起,结出的果实又怪又丑,连花枝花叶都似乎是假冒伪劣,不是这里鼓起一团,就是那里长出一块,像人头的瘤子,又像鬼指甲,又像断手断脚。
花也开着,炸开,花瓣好像卷起来了,又好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过形状,有种异样的美感,如果不从人类的审美角度观察评判,还是很美的。只是那种美,不仅是一般人类,就是不一般的人类也不能轻易欣赏起来。
奇怪的,人类不能理解的,恶心的,甚至是人类可能称为丑陋的,形状。
颜色还正常,粉色,白色,黄色,红色,只是稍微变了变色调。
红色的花好像在流血哀嚎。
黄色的花在哭泣在尸体破开腐烂的腹部翻滚。
白色的花是祭奠典礼里轻薄的纸质。
粉色的花用完全不能协调配合的肢体在求昆虫帮忙□□。
只是看起来,这些花像即将折断自己脖子的鸵鸟或老鼠。
卫道经过了这里,天色微微发蓝,夜风微凉,再走一段路,天将要亮起来的样子露出微光。
他又见了一座古刹。
进去,院中有一口古井,长着绿色的苔藓,发青,水声清晰。
水井里有一个死去的泡胀的人,散着头发,沉沉浮浮。
进入更深处,仿佛被某种尖指甲尖嗓子尖牙齿的东西强行剥落了金箔般的泥塑的外皮,这高台上坐着的,正是佛像。
在这样阴森的环境里,外面天空还不肯落下消失的月亮,倔强地丢了一团泠泠的月光,砸在冰冷的死物,这高高的佛像身上,旧年的外皮又松动了,风一吹就似乎要脱落,晃了晃,发出刺耳的声音,又顿住了,好像即将落下,又不肯轻易掉在地上。
卫道从边上落了灰结了蛛网烂得发霉的蒲团堆中抽出一个来,放在面前,跪在膝下,对着佛像诚心磕头礼拜了一回,慢慢从地上起来,直起腰身,恍惚里似乎看见身后有许多的绿色的眼睛张着竖成一条直线的无声无息无生气无生机的同样十分斑驳的瞳孔,正望着他。
当他直起身来,那些幽绿的莹莹微弱的光就不见了。
卫道再去看那佛像,看见满室金光,又见一条白鳞大蟒蛇从殿后爬出来,缠绕在边上,又映出满室银光,两只眼睛好似大灯笼,照得上上下下,亮堂堂的,几乎刺眼起来。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有些熟悉。
卫道对着佛像磕了个头,起身转头看去,身后来人是空了和尚。
他的师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竟像是来找他的。
卫道对师父磕了头,五体投地面对空了。
空了并不看他,只望着金灿灿的佛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叹着气摇着头,看着卫道好一阵才说:“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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